宜兴丁山一线实录: 此文独家专用,谢绝转载和商用!部分实拍图片仅做此文解读,涉及到丁山哪位朋友,请多包涵!
《器泽茶心》
很多人喜欢紫砂壶,而目前的紫砂市场概念上众说纷纭,产品上鱼龙混杂,标准上参差不一,识鉴上全凭经验,这就从根本上影响了紫砂的赏玩和推广,所以本文试图从传统的泥料采制和成型过程两方面来说明困扰许多新手玩家的问题,希望能深入浅出地正本清源。
一、矿层和泥料
说到紫砂泥料,首先必须厘清一个概念,就是所谓的“泥”其实不是泥土,而是一种矿石,是亿万年前地质构造的产物。开采这种矿物和开采煤矿的基本原理没有两样,都是先打深井,然后从底下往上采挖。只不过,紫砂矿只有宜兴丁蜀镇有,自然界分布极少。


(图为部分紫砂矿石 图一为混生(共生)矿炼制团(段)泥,图二为单一紫泥矿)
1. 紫砂矿的结构
紫砂矿是分层的,最上是普通泥土,剥离后是夹泥,也叫甲泥(“夹”、“甲”同音,“夹”是指“夹层”意思,位于紫砂的层与层之间),再下面就是紫砂矿层。但是,每个矿层都是不一样的。这个不一样是指两点:第一,从同一个矿坑来看,每个矿层出哪种泥料并不一定,剥离土层和夹泥层后,有可能是紫泥矿层,有可能是红泥矿层,再往下又是夹泥,去掉后,可能是团(段)泥,也有可能是绿泥,也有可能又是紫泥。网上资料所绘制的紫砂矿层,只能是个示意图,而不是所有的矿层都按照同样的规律分布;

(图为紫砂矿层)
2 . 从不同的矿坑来看,每个矿层所含的成分不一样。这片矿层出产的绿泥和另外一片矿层出产的绿泥成分并不完全相同,制壶后生成的特性也有所差异。市场上有个“原矿”的概念,就是指开采炼制后不添加其他色素和辅助成分的泥料。
3.从矿到泥,是需要炼制的,开采出来的矿是石头,不能直接用,必须要经过炼制,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可以用来做壶做摆件的紫砂泥。因此,说到某种泥料,其实最精确的表述应该是“由某种紫砂矿料所炼制的某种泥”,一般的说法是用矿名混淆了泥名。市场上有个“清水泥”的概念,其实,“清水泥”不是泥料的一种,而是炼制方法的一种,就是直接和入清水调制的泥料,就像做面团一样。
二、泥料分类
关于分类的标准,业界有很多说法。大体上从外部特性(如颜色、开采位置等)和内在特性两方面来区别,但是按照市场上通行的叫法,紫泥、红泥这是颜色特征,团泥(段泥)则是内部构成特点,而本山绿泥,则兼具开采位置和颜色两个特性。所以这个分类标准更多的是经验上的界定,而不能单独从一个方面来讲。
1、紫泥这是最普遍使用的泥料,紫砂的得名也源于它。顾名思义,当然是紫色为主的矿料所炼制的泥。不过,紫泥也分很多种。宜兴当地有“槽”的概念,其实就是指矿层的位置,最上面的叫“上槽”,中间的叫“中槽”,最底部的叫“底槽”,直接和入清水,就成为所谓的“中槽清”、“底槽清”。下面把紫泥的一些要点,分列介绍:从颜色上讲,和烧制温度有关,从低到高有红色,红中带紫,紫中发青等;也和“槽”的位置有关,越往下越颜色越老。从炼制上讲,紫泥一般都要调配,比如上槽跟中槽配,或者跟段泥配。目的就是让表面颗粒不至于单一化而产生审美疲劳。从成分颗粒来讲,因为受到重力挤压,越在下面的密度越大,所以上槽和中槽的矿料硬度相对小,颗粒细,粉多,而底槽矿料硬度相对大,颗粒明显,粉少。从制作特性来讲,上槽和中槽可以直接用,不需要陈腐,而底槽矿料就需要陈腐,而且起码两年。

(图为底槽清泥,紫泥为一个大类别,清水泥属于紫泥,清水泥又包含了底槽清)
2、红泥也是从颜色角度分的类,但这个概念相对模糊。市面上有小红泥,朱泥,有“小”就有“大”,但是我们并没有见过“大红泥”,也根本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在于其少之又少,后来就成为一个传说。所以市面上所谓的“红泥”就是指的“小红泥”,其矿层比较浅。红泥共同的特性是有黑色煤渣。朱泥是红泥里比较出名的一类。黄龙山本地的朱泥颜色黄里发红,稳定性是几种所有泥料里最差的,所以一般只能做小品。清末靠纯手工挑煤渣,所以做壶以后黑点极少。八九十年代采用新的工艺,先把矿磨浆,然后把生砂浆烧至300-400℃,再磨入浆,目的是为了增加颗粒感,提高成品率。朱泥壶成型后,有的在把上会有“金戒指”,就是把和壶连接处有环状突起,这是因为做壶上把时候,把的里外硬度湿度不一,烧窑会起皱。


(图为“金戒指”现象)
(图为传统手法炼制的朱泥 不起皱)
市面上有一种“大红袍”,很多商家借此作为营销的卖点。事实上,所谓的“大红袍”就是朱泥。清末用手工方法选芯料,有颗粒有泥,产量极少,十吨矿才能筛选200斤的料,且成型极难(非常酥松容易开裂),现在因为效率低就不再生产,因此商家就称“此泥料已绝迹”。近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制壶人开始采用“山外料”,即非宜兴本地所产的泥料。山外朱泥料(市场称“大红袍朱泥”)含铁量低,颜色红中发暗,从宜兴本地料的标准来衡量的话,这种外山朱泥更接近于“收缩率比较大的紫泥”这个类别。此种成品率高,稳定性好,可以做比较复杂的壶型。


(图为市场百度百科定义的朱泥 球浆(冲浆)塑烧颗粒手法炼制 烧成起皱皮)
ps:宜兴本地朱泥,全新未进水状态发色为黄里透红,底色为橘黄色,泡养后色泽透亮而油润。
外山大红袍朱泥,全新未进水状态发色为红里发暗或红中透紫,色泽光亮,泡养后表面成和尚光状态(因资源和供需问题,近年市场大都为外山大红袍,不涉及利益,这里不方便透露图片信息)
3、段泥段泥其实原称“团泥”,吴语“团”、“段”同音,外人混为一谈。它是共生矿,即几种泥料“团”在一起。其颗粒丰富,稳定性高于红泥类。 团泥有青团,老团之分。老团所混杂的红泥少,故而两者颜色有区别。另外,降坡也是团泥的一类,分青,黄,红三种。团泥的缺点就是如果陈腐时间过长,里面的铁离子会游动,聚合到一起,烧窑后器物表面会有暗红色的条状分布带,俗称“花泥”。

(图为团泥(段泥)花泥的其中一种现象)
4、绿泥绿泥颜色黄绿,有不同的矿系,台西矿区产量多,但总体上好的绿泥少。之所以叫“本山绿”即指黄龙山出产的绿泥。有种小众的“梨皮绿泥”,是夹层泥,带有天青泥的颗粒,很嫩,成型难。市面上能买到的好的绿泥,价格也非常高。一般市场出现的本山绿是化工泥,用“氧化铬绿”调配的泥料。


(图为氧化铬绿调配的绿泥)
本山绿的烧制比较难,要烧高温,而且用气窑,成品的标准是青里发白。但是,太高了泥料会发泡,低了就会吐黑,其临界点极难控制。所以很多制壶者调入别的泥料用以拉低烧纸温度,控制成品率,市场又因此而形成了“本绿必须调别的泥料”这样的说法。



(图为黄龙山台西矿区纯本绿泥烧后成品 颜色青里发白)

(图为本山梨皮绿泥,深色的小点就是天青泥颗粒《天青泥是指本山绿泥矿与其他旷料之间的夹层泥》)
ps:因数码设备和显示器等原因,绿泥通过数码出来的图片普遍有偏色问题,绿泥很难拍出真的本色。
三、传统制壶工艺
1、炼泥传统的炼制手法有好几个步骤:选矿、除杂、风化、细挑,粉碎,过筛,和水,陈腐,捶打,醒泥,再陈腐。大体上,先用小石磨磨矿,可以最大限度地提取矿粒,然后剔除铁质和釉质,经过露天风化,再磨成粉。接下去就是过筛,和清水搅拌之后,陈腐二年。使用前,先捶泥,去掉水分和空气,使之更紧密,再封存起来醒泥,目的是泥料颗粒之间自然捏合,这个过程需要半年。所以,从采矿到最后炼制为成品泥,起码需要三年时间。现代的炼制手法中,当然会使用现代器械,有的为了提高效率会略过个别步骤。另外,不同的泥料特性,会使得炼制的过程有些许差别,各家各人的炼制工艺也会有些许差别,当然最后会造成同种泥料之间的不同特性,换句话说,也就是炼制手法和工艺带有一些个人特点,但大致过程是一样的。
2、工艺紫砂壶采用拍打成型,因为这样可以使壶身泥门紧密,有骨架,烧制的时候不至于塌陷。传统的方法非常特别,放置泥条是个半椭圆形的木制的底座,拍打时因为底面不稳定,成型难度较大。实际上,这种方法是糅合无数个小曲面形成一个大曲面,最后形成连续的完整的身筒,这应该是微积分的实际运用。其特点就是线条活,有张力,但同时对制壶者功力要求高,70年代,一个学徒拍身筒需要三年。目前掌握这种方法的陶手不多了,现已经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

(图为传统拍打成形用的底座)
现在的制作者用的是铁转盘,成型更准确,容易。需要指出的是,市场目前有手工和半手工之别。事实上,这两种都是手工制作,只不过后者借助了一些辅助工具来定型。顾景舟以及其他紫砂大师曾经也做过不少半手工壶,甚至设计过半手壶的制作工具。

(图为制作用的铁转盘)

图为汪寅仙所制的曲壶(半手工成型)
四、现代非传统成型模式
现代技术的发展,结合现代社会高效率的要求,紫砂行业中也相应地产生了使用机械工具制作器物的方法。大体有以下几种:
1、全手工制壶 流水线成型即有人专门做壶身,有人专门做壶嘴,然后再拼接起来。这种方式可以看作是传统方式的合作模式。
2、手拉胚 流水线成型类似瓷器的成型方式。下面用小马达转动,上面用手拉泥胚,拉完之后用刀片修整。这种方式做壶,颗粒不能粗,所以一般灌入别的泥浆,如高岭土,以增加黏性。
3、灌浆 流水线成型类似于造房子时用水泥浇筑,从上至下往模具上浇泥浆。采用这种方式,泥料里加入玻璃水,为了增加泥料的流动性,以方便脱模。
4、滚压 流水线成型这是目前效率最高的制作方法。一条输送带上,直接用成型的模具对准泥料压制,当然盖子,身筒,嘴,把是分开做的,然后再拼接。一天的产量可达1000把左右。





(图为机械车胚,机械滚压成型和部分配套模具)
紫砂泥料的复杂性在于:始终缺少一个国家认定的标准,行业内基本都是靠经验来判断和操作,所以造成概念混乱,说法不一,无形中提高了赏玩的门槛。而且由于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出于各种原因,在制作中添加不同的成分,又把原本一个小众的纯手工个性化的行业纳入现代化工业生产的模式中,因此也造成了自80年代以来的乱象纷呈。如果有朝一日能有一个国家认定的标准来规范这个市场,无论是从业者还是消费者都能比较容 。